时光的针脚,密集而又易逝。顺着古老而悠远的东江而来,从赣南至岭南,从客家文化融入岭南文化,从养育之地,到文学成长地,莞邑已然成为萦绕心头的第二故乡。东莞文联50周年文艺盛典的回响仍萦绕耳际,转眼又迎来了60周年的庆典之喜,回顾在东莞文联工作成长的经历,于两份刊物供职的时间占据了一半。而最为妙趣横生,也见证着文联快速发展变化、东莞作家队伍成长壮大的,还是在《东莞文艺》的六七年时光,这个小巧而精美的文艺之窗,不但凝聚着全国各地的名家,汇聚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作者、读者的深厚友谊,也演绎着丰富多彩、感人至深的故事,权且亲昵地称为“编辑部的故事”吧。

　　采得百花酿佳蜜

　　对文学及编辑工作的喜爱,由来已久,尽管曾有数位资深的编辑师友说,这只是一份普通的专业活,甚至是苦力活,但喜爱之情也丝豪没有消减。

　　2006年金秋,在参加完中大汉语言文学自考科目后,探亲两周休整了一下疲乏的身心,转身就来到《东莞文艺》编辑部报到,从此真正与热爱的文学刊物编辑工作结缘,也与诸多文学师友、文学新人,结下了深厚的情谊。

　　编辑部共四人,主编胡海洋,编辑两位,王老师和新来的我,美编是位娇小玲珑的东莞女孩慧贤;隔壁是《南飞燕》编辑部,主编柳冬妩,作为东莞市文联主办的两份文学刊物,宛如一对姊妹花,如影随形。那时办公地点设在市中心区域的市文广新大楼里,共17、18两层。平日里,编辑部多是静悄悄的,编辑们专注地埋头阅稿、编稿,时而响起刷刷书写的声音,时而是叭叭敲击健盘的声响,而在接近中午或下午下班时分,两家便会相互串串门,交流下编辑工作,如发现文学新人或好作品,也会相互分享。有时,18楼文学院的作家曾小春、曾明了两位老师也会下来走动,静悄悄的编辑部,便传出欢乐的笑声。有时,林岳主席路过编辑部,也会加入谈笑风生的队伍,随和地交流一会。主编胡老师生性耿直,也风趣幽默,多半会开开玩笑,给每位成员取外号或昵称,开始时听了会有些愣怔,久之便也习惯自然了。

　　那时,两份杂志在全市大街小巷的书报摊上都有销售,每当月初路过书报亭,看到我们自己编辑的刊物,都要驻足端祥片刻,觉得格外眉清目秀。分散在全市各镇街的作者,每月10号前便能如期收到刊物,而热爱文学或写作的读者,月初便会迫不急待地到各书报亭购买。记得2004年春初来东莞时,我也是在东城雍华庭步行街书报亭看到的,甚是惊喜,买回去如饥似渴地读完,以后每期如约而至,我们也从读者成为作者,对于热爱文学的漂泊者而言,这份精神抚慰无比温暖。当时分管两份刊物征订发行业务的,是创作部的张淑玲老师,她带领着一个小团队,有专职的也有兼职的,跑市场、谈业务、搞活动,最高峰时,每份杂志发行达数万份。张老师是东莞本土的,对我们这些年轻人也关爱有加。

　　我们编辑也不只仅是编稿、校稿,除了编好刊物,做好作者、读者的内外联动外,还要兼顾杂志订阅,以及策划各项活动等,当时《东莞文艺》推出的“东莞作家看东莞”,就挺受欢迎,每年至少会举行三四场采风创作活动,组织全市十多位实力作家,深入各个镇街,沉入生活,扎实采访,随后还会推出一期专刊。这种方式持续了多年,将各个镇街的历史人文、民俗风情、杰出人物等,都进行了深度的挖掘和梳理。大约2008年初,还策划推出《女作家专刊》,当时胡主编说得锻炼下我,该期刊物的采访及经费要由我和业务组完成,这可把我难住了,书卷气十足的我最开不了口谈业务,所幸在此之前,在东莞市妇联属下的《家庭挚友》任执行主编,采访过一些女企业家,于是联系了几位女企业人士,隔着电话都说得满脸通红,有一两位听完原委后表示愿意支持,虽经费不多,还需写一篇人物专访,但也乐得四下奔忙。印象最深的是,采访虎门一个“全国百强村”的女书记时,兼职做业务的顺兰,自告奋勇地说随同我去谈业务,大清早坐着大巴来到虎门,再走到该村时,门口排着几拨人,轮到我们时已近半晌,差点被村干部阻挡在外,但顺兰的灵活应变让我们与女书记的交流得以顺畅进行。当我采访完再经顺兰一番配合,对方也同意支持一份心意,我们如释重负,再坐大巴摇晃着回到市区时,已是华灯初上,累得双腿发软,往返虎门的路之拥堵,令偶会晕车的我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。

　　“采得百花成佳蜜,为谁辛苦为谁忙”,刊物编辑工作苦中有甜,忙中有乐,只有真心热爱文学,喜欢这份职业,才会觉得苦和累都值得。2010年2月,《东莞文艺》走过17年的岁月,刚好110期了,刊物逐渐走向成熟,得到许多全国名家、大家的关注,以及各地众多作者、读者的支持和喜爱,那时流行写博客,刊物的出刊动态和内容摘要,都会发在博客中,成为大家交流互动的窗口与平台。因刊物尚没能申请到全国公开刊号,这对于刊物的发展、编辑的待遇等会带来一定的影响,但我们依然尽心尽力地办好每一期刊物,用心对待每一位作者,阅读每一篇陌生来稿,不以“刊小而不为”,尽量让刊物出彩,所有读者满意、让作者喜欢。最辛苦,最精神紧绷的是每月下旬出刊时,脑海里成天装着整本杂志的内容,目录、标题甚至某个细节都要了然于心,编辑部加班加点成为日常。有一次美编贤子将杂志转曲后付印,我们饿着肚子、披着夜色各自回家,脑海里不停地回放着刊物的内容和细节,住在莞城的我居然错过站坐到了万江……;有时候,年度征文评审与出刊时间交集,数百篇来稿需要逐一下载,每篇来稿需要阅读、筛选,因看稿用眼过度,导致眼角发炎,布满血丝,疼痛难耐。

　　99朵玫瑰

　　一天上午,刚回到办公室,当楼上的曾明了老师在电话里热切地告诉我,有人送来了99朵玫瑰,火红火红的,叫我赶紧上去拿时,我禁不住耳根都涨红了,心里忐忑不安,不知会是谁送的呢?是男作者还是女作者呢?加上爱开玩笑的胡主编,又眉飞色舞、添油加醋地说,是位很帅的男士,还特意开车送来的,窘得我不知去还是不去为好。一向文静的贤子也逗趣调侃着,还挥着手示意我快去。我抚了抚胸口,定了定扑扑跳的心,一步两阶梯地雀跃上18楼,远远地,就闻到房间里弥漫出来的花香,红着脸走进去,还是禁不住惊呼起来,一大捧深红的玫瑰,还带着闪亮的露珠,晶莹耀目,那种红,是小时候采摘熟透的杨梅那样的红,真是美不胜收。

　　看我兴奋又急于知道真相的表情,曾老师笑着卖了会关子,还是提示了我,我一下想起来了,是位作者,叫刘梅英,刚发过她的散文,语言还挺好,只是初写者,结构散些。原来这是她首次上刊,高兴得不得了,买了这么大捧花,还专门叫她先生开车送过来。

　　我俯下身,深呼吸、美美地享受了会鲜花的馨香,末了,还是建议将这花留在曾老师的办公室,因为她的办公室收拾得整洁雅致,而当时我们编辑部四人挤在一间,到处都是书和刊物挤占着,这么美的玫瑰花放那,委实有点不协调。之后的好几天,我都会忙中偷闲上去闻闻花香,深红的玫瑰静静绽放着,香气弥漫了好长时间……

　　时日久了,往来的作者、读者也多起来,编辑部演绎的趣事层出不穷。印象深的还有位东莞本土的文学爱好者,也是胡主编的球友,每次来约胡老师打球,多会带上一盒“老婆饼”,这是当地一种有名的特色小点心,外形象金元宝,色泽金黄金黄的,一拎进屋香气四溢,而他总是嘿嘿地笑着说,别紧张,“老婆饼”饼里没有老婆哈。这句话也成为我们见到他时的口头禅,他也长得很有喜感,每每见面就忍不住笑着调侃他,编辑师们友紧张了一天的神经便飞扬起来。

　　新文学思潮涌动

　　2008年初冬,东莞文联整体搬迁到位于可园北路的新建大楼里,如同搬进了花园,典型的岭南围合院花木葱茏,鸟语花香,成为所有文艺家、文艺工作者心仪的精神家园。我们两家刊物编辑部,又并列在四楼里侧,宽敞明亮、清雅宁静的编辑部,前后两边的大窗户外绿树葱茏,树影婆娑,小鸟常常雀跃鸣唱其中,里间小小的主编室里,不时会传出一声“哎呀,真是太有才华了!哇呀,真是写得太绝了……”声音拖得又高又长,有时惊得鸟鸣也止住了,树梢也仿佛定住了,这是胡主编的惊叹声,他一般会在下午静坐在办公室,细读我们编辑组送上去的一沓稿件,或者在他自己的电子邮箱中,收看作者来稿或名家约稿。那时小说的先锋写作依然风头正劲,新散文的思潮方兴未艾,非虚构的写作也崭露头角,创新求变的文学新风多从北京刮起,一向领风气之先的广东紧随其后,东莞介于广州与深圳之间,在经济、文化上也有着海纳百川之胸襟。

　　那时我们《东莞文艺》虽属市级刊物,但也声名在外,也正新风萌动,悄然吹拂。印象最深的就是,一些新散文的写法,迥然异于过往,语言的新鲜与张力,叙事的陌生化,内容的虚构性,读了耳目一新,令人赞叹,一时间小说与散文的界限也有些恍惚。刊物每期的稿件,立足东莞,面向全国,精选几篇全国名家名作,推出一批东莞骨干力作,以及新人新作,刊物寄向全国各地,引起最大吸引力的,是在内地的作者,或从内地汇集到东莞的作者。或许这种新的文体,新的文风,令他们打开一扇全新的文学视窗、当时刊物仍可以征订,作者、读者遍布全国各地,几乎每个省都有涉及,尤其是邻近的几大省市。汇聚在东莞的各省作者,以及内地作者也纷纷投稿或订阅,一月一期的刊物,就像节气似的,适时地催促着文学新苗的萌动与生长,也成为他们展现文学才华的小舞台。

　　与此同时,东莞文联的内部与外部环境,都以不同方式催生着东莞文学力量、文学队伍的发展壮大。全市每年一届的“文化新城”(后来升级为“文化名城”)的征文大赛,编辑部每年数次的名家名刊改稿会,东莞文学艺术院自2006年起两年一届、持续推出的面向全国的文学创作签约,市文联每月一期的文艺沙龙,市委宣传部、市文广新、市文联主办的各类文学艺术项目的签约扶持等。那10余年,东莞的作者犹如雨后春笋一般,荜拨作响地拔节生长,不但队伍迅速壮大,作品质量、文学实力也走在全省前列,在全国也崭露头角。而这些,也为新的文学思潮涌入东莞,引领东莞的文学发展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。

　　如果不是置身其中,外界的人很难想象,如此以制造业闻名的东莞,居然有这么庞大而强劲的文学队伍,而且以中青年为主,呈现出蓬勃的生机。(文/谢莲秀)

　　(作者简介:谢莲秀,笔名莲子,赣州客家人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、二级作家,东莞文学艺术院第二届签约作家,东莞市作协儿童(校园)文学委员会副主任。发表、出版作品达100余万字,散见于《中国校园文学》《儿童文学》《东方少年》《散文选刊》《作品》等刊。其中《暖村》入选2013年国家出版基金资助项目等,《东江谣》(合著)获第十一届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等、第一届江西省文艺创作奖等,其他作品曾获广东省第二届优秀童谣大赛一等奖,东莞市委宣传部文学艺术精品奖等。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