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国“旅游业鼻祖”狼狈退出历史舞台

　　翻开任意一本旅游学教材，里面几乎都会提到托马斯·库克集团的大名，并冠以“旅游业的开端”等标题。9月23日凌晨，这家英国老牌旅游公司突然宣布破产，令60万散布在世界各地的客户措手不及。

　　“我们疯狂地想办法回家”

　　来自英国诺丁汉的凯尔·沃克和弗兰切斯卡·安吉尔新婚燕尔，计划赴美国度蜜月。先到洛杉矶游览好莱坞环球影城和威尼斯海滩，再去桑蒂巷购物，最后在拉斯维加斯纵情狂欢，完美。

　　然而，9月23日跟计划中的完美蜜月毫不沾边。这一整天他们啥也没干，一直忙着打电话、刷网页，寻找回家的办法。当天早上醒来，夫妻俩发现送他们到美国的那家公司已宣布倒闭，他们回家的机票没着落了。

　　“我们一直在疯狂地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。”32岁的沃克告诉美国《华盛顿邮报》，“这太让人头大了。本该是美好、安静、放松的时光，现在变得一团糟。”

　　据英国广播公司（BBC）报道，总部位于英国的托马斯·库克集团是全球历史最悠久的旅游运营商。9月22日晚间，该公司在其官网上发表声明：“我们十分遗憾地宣布，托马斯·库克立即停止交易。”客户在该公司的所有预订，包括由旅行社直接运营的航班，被悉数取消。

　　上万人得知自己在一夜之间失业，更多的人发现自己成了“难民”。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（CNN）报道，库克集团当时有60万客户散布在世界各地，估计其中有16万人来自英国。

　　英国政府不得不紧急动员，启动该国在和平时期规模最大的“接人”行动，代号“马特洪恩行动”。据BBC报道，政府向全球派出了数十架包机，接回滞留当地的英国游客，整个任务将持续到10月6日。政府警告，如果没赶上这些飞机，游客就得自掏腰包回家。

　　在推特上，库克集团CEO彼得·范豪瑟向数百万客户和员工道歉。美国《纽约时报》称，尚不清楚其他国家的公民能否得到类似的帮助。

　　一些客户的反应很“佛系”。“真的很简单。”9月23日，在熙熙攘攘的伦敦盖特威克机场，46岁的克里斯蒂安·布雷兰德笑呵呵地告诉《华盛顿邮报》，“我们联系英国民航局，登了记，然后他们为我们预订了易捷航空的航班。”伦敦下着雨，但这位穿着短裤、头戴草帽的大叔神采奕奕。他是刚被接回国的数千名英国“难民”之一。

　　49岁的雪莉·路易斯当天从希腊回到了伦敦。旅游公司倒闭没叫她担忧，因为最坏的情况就是延长假期。“为你无法控制的事操心是没有意义的。”她说。

　　并非所有人都像他们这么幸运。

　　一年多以前，莱顿·罗奇和娜塔莉·威尔斯就在库克集团预订了从英国曼彻斯特飞往希腊科斯岛的航班，他们原本计划9月27日在那里举行婚礼。

　　“我有28个小时没睡过觉了。”30岁的土木工程师罗奇告诉英国《卫报》，他和未婚妻拼命赶向伯明翰，好从那里飞到爱琴海。

　　英国脱欧“逼死”库克？

　　人们自然要问，老牌公司倒闭是否与英国当下的政治危机有关。

　　英国《独立报》称，库克集团的高管将困境归咎于脱欧，沮丧的客户和员工都指责英国政府未能出手援救。另一些人指出，多亏了欧盟的一项法律，部分游客才有保险来补偿他们的度假套餐。

　　据《独立报》报道，库克集团在5月曾发表声明称：“最近几个月与英国脱欧相关的政治不确定性，导致对暑期出行的需求下降。”几乎所有学者都同意，“无协议脱欧”的一大恶果是机票价格大幅上涨，飞行可能再次成为奢侈的享受。

　　英国首相约翰逊站出来发了话。据CNN报道，他称这是“困难的局面”，但“不管怎样，政府当然必须介入，帮助受困的度假者”。

　　如今，库克集团名下的飞机已被债权人和银行扣押。“马特洪恩行动”预计花费英国纳税人6亿英镑，一些人质疑，政府要是更早出手，是否就不会这么劳民伤财了？

　　据路透社报道，政府此前拒绝了库克集团约1.5亿英镑的救助请求。约翰逊认为，政府没有替库克集团处理财务问题的责任，公司高管须自行解决，否则就会鼓励其他陷入困境的公司纷纷伸手求援，令政府面临“道德风险”。

　　9月23日，交通大臣格兰特·沙普斯在接受英国独立电视台（ITV）采访时透露，除了“政府通常不随便给旅游公司投资”，还有其他理由导致唐宁街按兵不动：“该公司的要价高达2.5亿英镑。”9月24日，他在新闻节目《早安英国》中说：“除此之外，他们还需要大约9亿英镑。他们还有17亿英镑的债务。所以说，把纳税人的钱花在这上面不是个好主意。”

　　《华盛顿邮报》称，一些金融分析师认为英国政府不介入是正确的，因为库克集团一直在“苟且度日”。

　　库克集团的员工们不这么想。该公司工会秘书长莱恩·麦克卢斯基猛烈抨击政府的不作为，并表示工会将寻求采取法律行动，原因是“未能就公司倒闭导致的裁员进行磋商”。“政府无所作为的态度，没有给库克集团提供重组财务所需的喘息空间，反而让员工和客户陷入进退两难。”他说。

　　“这家公司的消亡，有些像一个时代的终结。”美国《纽约时报》称，“并且，随着英国脱欧的日子越来越近，它似乎成了全国情绪的写照。”

　　百年老店的最后时刻

　　1841年，英国家具制造商托马斯·库克组织了一个570人的团体，从莱斯特前往洛赫伯勒参加禁酒大会，往返全程近40公里。据BBC报道，组织这次活动，被当时的人们称为“伟大的创举”，它不仅开启了库克集团178年的历史，还被公认为近代旅游业的开端。

　　此后，这名家具制造商为越来越多的客户提供越来越周到的服务，吸引了成百上千的游客去伦敦，去欧洲各地，乃至中东。随着朗朗上口的广告词“别光预订，托马斯·库克搞定”横空出世，这家公司成了家喻户晓的品牌和最受英国中产阶级青睐的出游选择，逐步打造起涉足酒店、度假村和航空公司的大型集团。

　　然而，据路透社报道，由于10年前几笔时机不佳的交易，库克集团背负起逾20亿美元的债务。当时，该公司正艰难地向线上转型，希望赶上时代的步伐。

　　屋漏偏逢连夜雨。2016年，土耳其发生一起未遂的军事政变，导致该公司业务量锐减——安纳托利亚半岛是库克集团的主要旅游目的地之一。发生在北非的一系列恐怖袭击和政治动荡，也对公司造成了严重打击。去年夏天席卷欧洲的热浪，更是让许多英国人宁可闭门不出。连遭重击，百年老店无力招架。

　　《卫报》报道称，在最后的挣扎中，库克集团提出了一系列拯救公司的建议，包括要求贷款机构减少近2.5亿美元的额外融资需求，并呼吁英国政府救助。9月22日晚10点左右，这家负债累累的公司在官网上发表了一份声明：“别无他法，只能立即采取措施，进行强制清算。”

　　这场“地震”立刻从英国向全球扩展。希腊岛屿旅游运营商联盟负责人米哈利斯·弗拉塔基斯将之形容为“7级地震”。仅在克里特岛，库克集团今年就输送了40万游客。

　　突尼斯一家与库克集团合作的度假村宣布，游客如果不支付额外费用，就不许离开酒店。“我们被扣为人质。”一名客人告诉BBC，“我们走到大门口，被4名保安拦住。他们关闭大门，不让任何人离开。”

　　度假村夜班接待员哈米德·赫法伊德告诉《华盛顿邮报》，这是一场误会。度假村的部分费用由库克集团支付，管理人员担心拿不到这笔钱。

　　度假村打开大门前，一名老年游客已支付了超过2400美元的“额外费用”。

　　据土耳其国家通讯社报道，土耳其旅游部门下令，禁止酒店因“库克风波”向客人索要额外费用。

　　历史悠久的“旅游业鼻祖”狼狈退出了历史舞台。它的历史从178年前组织火车旅行开始，以一架航班结束——2019年9月23日凌晨3点左右，库克集团的最后一架航班从美国奥兰多起飞，降落在英国曼彻斯特。